一
三年前,家人病重,需要钱医治。大哥像是救世主,在我们最困难之时,一笔巨款解了燃眉之急。那时,我的第一个念头:一个从未谋过面的网上朋友,竟然能如此慷慨解囊,他一定非普通之人。从此,想见一见大哥,更确切地说,想见一见救命恩人,成了我心头的一个夙愿。
2007年底,一个冬天的早晨,街道两旁的行人一如天气有些清冷,干裂的风吹在脸颊,不由得抖了一下,我抱紧小儿子清清,踏上了公共汽车,同随而去的他从兜里掏出二元钱,放进投币箱,只听见一声脆响,硬币掉进了箱子里。
随着汽车轮子的滚动,来不及站稳脚跟,一下子就开远了。
未到江苏,我仿佛就感觉到了一种亲切,一种发自于内心的感动,许是这多年来的那份思情,那种对亲人般的纯粹之情,不带有任何杂念。大哥是位企业家,我是事先了解的。但凭着记忆和怀想,结合他在网上发的一些贴子,也许我应该这样猜测大哥的形象,他肯定是博学多才、做事理性、性格沉稳、聪明睿智,年龄是老中青三结合,还有那么一点老气横秋。
大哥看上去很年轻,像是三十几岁的小伙子,精神爽朗,完全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,虽事业有成,但没有一点大款的架子。见面的第一句话,我说,大哥,如果不是年龄比我大,说不定我还可以做你姐呢?大哥笑了。
人们总是会想,有钱人一定很自大高傲,但他依然保持着朴素姿态,不功利不势利,和他谈话,你不会形成一种尊卑关系,哪怕你穷得连饭也吃不上。大哥就是这样的为人,他对世态的一些认识和观念,着实让我赞叹和欣赏。
和大哥交谈不多,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,那就是真把大哥当长兄,不,是当长辈看待了,一下子感觉满腹的心事儿无处诉说,很想把郁积在内心的东西,通过某种方式发泄出来,可我又不好轻易开口。即便我开口了,我和他来之前的约定又该如何解释?
大哥邀请我们去喝茶,我谢绝了,因为担心小儿在咖啡厅会闹乱子。那晚,大哥就在我们下蹋的房间里聊天,大哥和他一直在谈事业、谈公司的决策和前途。当谈到人生问题时,我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去搭腔几句,大哥让我坐下来,一起闲谈聊天。就这样,大哥以他自身修养善意的豁达与宽容,对我们讲了许多的人生哲理,开导我愚钝的资质。
我和他还在大哥面前各自检讨缺点,双方保证以后如何改正缺点。那情景,就像老师教育小学生,发现错误作自我检讨,我真是惭愧,想想大哥也大不了我那么几岁,他的人生历练,处世哲学,竟然达到如此境界,令我叹服。
大哥说人的一生还有什么比婚姻更重要的,婚姻生活是双方的,假如你改变不了别人,那就先学会改变自己,如果你改变了自己,别人还是不引以为诫,那说明他不懂得生活,而你自己却在进步,人,要懂得自我找缺点,自我反省。
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家中的老大,弟妹都以我为榜样,处理事情也一向自信,但在大哥面前,我却感到无地自容,总结自己的缺点也许是太过于自信,太以自我为中心,小时父亲教导的一个“忍”字,领悟性还不够,想要修养成为人生积极的态度,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的煎熬。
有句话俗话说,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。那晚谈话,同时也是我在人生中最难得的一次谈话。
在江苏住了两天,吃住全靠大哥安排。临别时,我对大哥大嫂说,麻烦也添足了,说声感谢容易,该如何回报这份恩情怕是这一生都难了,还有欠大哥的那份债务。大哥安慰我们说,为了还债务而成为我们生活中的压力,那么他的帮助就变得毫无意义,同时也会让他感到更加不安。
来到了江苏。看到了大哥。算是了了这份心愿。
二
人总是有双重性格的一面。回家的那天晚上,大儿子和弟弟看见我,一时间像是久别重逢,亲热难当。我又从大哥面前的小孩子心态一下子回到了长辈角色,在现实生活中,一个人的性格大概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吧。
遗憾的是,我还是习惯不了睡梦中被开门声所惊醒的那种滋味,那睡得暖和和的被褥,硬是塞进一个冰冷的身体,还有那该死的电视机又开始说话了,讨厌的烟雾又弥漫整个房间,我感觉整个身体伴随着灵魂逐渐冷却。
怕只怕,那些在大哥面前许下的承诺,像一张张空白支票,满屋子飘浮着,到处乱飞……
2008-1-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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